《楚脉千秋》 刘玉堂 主编 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
楚文化六种精神,每个都有出处
近年来,随着楚文化研究的方兴未艾,不少楚文化爱好者希望能够提炼出楚文化中蕴含的某些精神,这些精神既是楚文化的内生动力,又是此后湖北文化或曰荆楚文化发展的源头活水。
而我向来以为,提炼某种文化、城市或地区的精神,是一件劳而无功的事,因为如果这种提炼过于具象,就会陷于琐碎庞杂让人不得要领的窠臼;如果过于抽象,又难免重蹈千人一面的同质化覆辙,故一直不敢率尔操觚。一直到6年前,国家图书馆的“国图大讲坛”邀请我做一场“楚文化精神与湖北人性格特征”的讲座时,这个问题已无可回避了。
经过一番思考,我尝试用一种古今结合的方式来提炼和表达楚文化“精神”,即先用楚人自己的话语揭示楚文化“精神”的内涵,表明这些“精神”源于楚文化自身,而非今人强贴的标签;再用当下流行的语汇对这些“精神”进行解读,使之具有时代气息,也更易于为大众所理解。于是,便有了我对楚文化“精神”的六点概括,即筚路蓝缕的进取精神、大象无形的开放气度、一鸣惊人的创新意识、上善若水的和谐理念、九死未悔的爱国情怀和一诺千金的诚信品格。
每一种“精神”前面的四字短语都分别出自楚国政治家、思想家、文学家之口,后面5个字是我对前面4个字的解读。让人始料未及的是,我的这场讲座竟然得到了广大听众的肯定和鼓励。尽管如此,我仍然对自己的提炼能否称为精神心存疑虑,所以,当国家图书馆将讲座视频挂在网上并推荐入选“学习强国”教材时,我建议他们删除了“精神”二字,而且在此后的国内外讲座中,我用“楚文化的正能量”取代了“楚文化精神”的表述。
原来《老》《庄》都来自楚文化
楚文化是古老的,它的青春和迟暮都在两三千年以前,因而成为周代荆楚地域的主体文化;楚文化也是长青的,它是秦汉以后荆湘文化特别是湖北文化的源头和主干;楚文化还是时新的,人们有幸同它相识还不过百年光景。
楚文化的遗存埋没在地下达两三千年之久,直到20世纪初才被盗墓者掠起,许多战国时代的楚文物才得以重见天日。其中有不少铜器和漆器,工艺精绝,风格独特,令史学家和古董商诧异不止。但这对楚文化而言还只是“小荷才露尖尖角”,人们一时还很难认清它的意态风神。从20世纪50年代起,楚文化的遗存一批又一批地被考古学家唤醒,给文化界带来一波又一波的狂喜。“惊起却回首”,人们重新审视哲学史上的《老》《庄》和文学史上的《庄》《骚》,彻然大悟,原来它们也都是楚文化的精华。
楚文化是公元前11世纪末至公元前3世纪末,长江中游地区一个诸侯国——楚国人民在长期的生活生产实践中创造、传承并发展的文化。楚文化的源头有南北两支,南支为江汉三苗遗裔所拥有的楚蛮文化,清奇如穿三峡而出的长江;北支为中原季连部落所携带的华夏文化,雄浑如触砥柱而下的黄河。二者碰撞砥砺、交融互摄,惊才绝艳的楚文化傲然卓立。
楚文化对中华文化的贡献极大
秦灭楚后,楚文化进入了转化期。秦朝求统一心切,对楚文化采取排斥态度。
不过,秦朝对楚文化也并非一概摒弃。李斯《谏逐客书》指出的“所以饰后宫、充下陈、娱心意、悦耳目者”,正是秦朝所要从楚国和关东其他各国的文化中接受的。
楚人把半壁河山丢给了秦人,然而,曾几何时,他们却从秦人手里夺来了一统天下,建立了汉朝。秦末农民起义的主力是楚人,他们愤于秦朝对楚文化的恣意摧残,掀起了复楚文化之古的狂潮。然而,楚人对异国甚至异族的文化从来都是兼收并蓄的。汉朝的行政区域和文武百官,多近承秦制,秦末起义的楚人所用的楚式官名也大半废弃。
西汉前期,统治者有鉴于秦朝实行学术专制的覆辙,采取了相当宽松的文化政策。自从汉武帝采纳董仲舒的建议,独尊儒术,文化政策才变得僵化了。太初元年(公元前104年),汉武帝改历法,以正月为岁首;定服色,以黄为上。正是从这时起,自成体系的楚文化销声匿迹了。当然,这并非意味着楚文化的个性从此消失亡佚,实际情况是,楚文化和其他区域文化一起,已转化成为全国的共性凌驾于区域的个性之上的汉文化。楚文化的某些个性,已成为汉文化乃至中华文化的一些共性。
楚人在漫长岁月中,不仅创造了炉火纯青的青铜冶铸、精彩绝伦的丝织刺绣和巧夺天工的竹木髹漆等物质文明成果,而且创造了义理精深的老庄哲学、惊才绝艳的屈宋文学和恢诡谲怪的美术乐舞等精神文明成果,楚文化对中华文化的贡献,足以令世人瞩目。
(作者刘玉堂 长江日报记者秦孟婷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