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在中国浩如烟海的典籍中,字里行间流露着“家国”二字。范仲淹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陆游的“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文天祥的“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林则徐的“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等诗句,都体现出浓厚的家国情怀。中华民族之所以能够历经磨难、饱尝艰辛而不屈不挠、历久弥新,根植于民族文化血脉深处的家国情怀居功至伟。梳理“家”“国”二字的文字发展脉络,探析家国情怀的精神境界与历史文化内涵及其当代升华,对于正确理解家国同构的内涵,形成家国一体的观念,涵养深厚的家国情怀具有重要意义。
一、“家”“国”的文字学溯源
《说文·宀部》:“家,居也。”其甲骨文由“宀”(表示与室家有关)及“豕”(猪)构成,此种构成有其原因:现在云贵一带苗族人所住房屋名叫“呌”,上面住人,下面圈养牛羊猪等,可作为“家”字的象形;猪也是上古时期家庭最先拥有的私有财产;此外,猪生殖繁衍,人皆希望家族兴旺,因此也取蕃殖之意。甲骨文之“家”除具有“人之所居也”之义外,亦有“家族”之义;“家”又与“宗”通,为祭祀之所。金文的“家”就已经出现了表示王家、朝廷的意思,如大克鼎铭文:“谏(敕)辪(乂)王家,叀(惠)于万民。”整治王家事务,惠于万民。此外,大夫治理的区域,即大夫的采地食邑称为“家”。《康熙字典·寅集上·宀部》:“大夫之邑曰家。”《孟子·梁惠王上》:“王曰:何以利吾国?大夫曰:何以利吾家?”
《说文·囗部》:“國,邦也。从囗,从或。”“囗”表示疆域。《说文·戈部》:“或,邦也。从囗从戈,以守一。一,地也。”“或”是“國”的初文。“國”之甲骨文为会意字,从囗,从戈,囗像城池的形状,戈代表武器,会意为通过武力守卫领土,以此表示“國”的含义。“國”之金文有不同写法,保卣及毛公鼎中的“國”是在“囗”的周围增加了横线或竖线,表意更加明显,因为古代邦国是一座城池及其周围的地区,这也体现的是“國”的本义。后来“或”借用为“或者”的“或”及“疑惑”的“或”,于是在其外面又增加了“囗”,成为录卣中的形式。后来发展成为小篆的写法。“國”的俗字写作“囯”,最早见于北齐宋敬业的造像,从囗,从王,会意“囗中有王”的意思。可见,“國”的本义为疆域、地域。后有“地区”的含义,又引申为邦国、诸侯国之义,此外,“国”也有封地之义。“國”同样泛指国家,如《群书治要·说苑》记载:“无常安之国,无恒治之民,得贤者则安昌,失之者则危亡矣。”
从“家”“国”二字的文字发展脉络可以看出,二者不仅皆为历史悠久的汉字,它们之间也有很深的相关性。段玉裁《说文解字注》云:“天子诸侯曰国,大夫曰家。”诸侯治理的区域称为“国”(类似现在的省),卿大夫治理的区域称为“家”(类似现在的县)。从《周易》《左传》《论语》中关于家、国的论述可以看出,“家”“国”是具有相同性质的社会群体形式,只是范围和等级不同,这也是家国同构的佐证。在这样的政治架构和社会组织中,人们自然具有对内对家的孝,以及对外对国的忠的双重责任。随着历史的发展以及大一统国家的出现,“国”的范围逐渐增大,形成了现代所谓的“国家”的含义;而“家”逐渐失去了其在商周时期所具有的政治职能,范围也逐渐缩小,形成了现代所谓的“家庭”的含义。但是,“国”与“家”的历史渊源从未割裂,家的社会职能及“家是最小国、国是千万家、家国两相依”的家国关系,以及在相同基础上发展出的对人们的伦理道德要求也并未改变。
二、家国情怀的文化内涵
在中国人的精神世界和传统文化中,个人与社会、家庭与国家,都是密不可分的整体。作为家国情怀的思想基础,家国一体观的原点就在“孝”这个字。《说文·老部》:“孝,善事父母者。从老省,从子。子承老也。”“孝”由“老”字的一半与“子”字组成,这说明上一代与下一代是一体的关系,而上一代还有上一代,过去无始;下一代还有下一代,未来无终。这上一代和下一代自始至终都是一体的关系。因此,孝体现的是一体的宇宙观。人只有认识这种一体的宇宙观,才能建立自他不二、家国一体、天下一家的观念,才能使人与人之间、甚至人与自然万物之间,平等对待、和睦相处,社会也因此才能达至太平之境。这便是以孝治国,乃至平治天下的理论基础。家国情怀的文化内涵包含了两个方面:一方面通过移孝作忠,把在家尽孝的情感转化为为国尽忠,这是一种个人对国家的自下而上的道德情感;另一方面,通过爱民如子使为政者治国如家,这是一种国家对个人自上而下的道德责任。
(一)爱国如家——移孝作忠
在家尽孝、为国尽忠是家国情怀的核心内涵,其中在家尽孝是基础。孝养父母,首先要照顾父母的饮食起居,衣食住行,即所谓“养父母之身”。一般人认为赡养父母就是尽了孝道,但事实上这还远远不够,还要“养父母之心”。《论语·为政》中记载孔子说:“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这就强调了为人子者必须尊敬父母,否则就与犬马无二无别。《礼记·祭义》中也讲,“孝子之有深爱者必有和气,有和气者必有愉色,有愉色者必有婉容”。所以孔子教导弟子说“色难”,对父母保持和颜悦色是最难的。曾子继承了孔子的尊亲思想,在《礼记·祭义》中提出:“孝有三:大孝尊亲,其次弗辱,其下能养。”孟子也在《孟子·万章上》中有类似的观点:“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可见,相对于赡养父母而言,尊敬父母是孝行更高层次的要求。
“养父母之心”要求子女除了尊敬父母之外,还要做到如《论语·为政》所记载的“父母唯其疾之忧”,即父母仅仅为自己的疾病担忧,而完全不必担忧自己的任何其他事情。如果子女常常让父母担忧,就是对不起父母,尽孝就不圆满。例如,夫妻之间不和谐、兄弟之间不和睦、与朋友间无信义,这些都会令父母担忧,都是不孝。可见,通过以孝道为基础的修身,就可以处理好一个人在家庭及个人交往中的各种伦理关系,做到修身为本“严私德”。不仅如此,为官者如果滥用职权、徇私枉法,就会令父母担忧其因违法乱纪而锒铛入狱。为官者不让父母为他担忧,就会忠于职守、公正执法、小心谨慎、清正廉明,做到“守公德”。因此,一个孝子就是道德上的完人了。这就是《弟子规》中所讲的“德有伤,贻亲羞”。
赡养父母还要做到“养父母之志”,这就是《孝经》中所讲的:“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马一浮在《孝经大义》中对此解释说:“为法于天下,可传于后世,谓之扬名;使其亲为君子,谓之显亲。”可见,要做到“养父母之志”,就必须尊崇道义,立身行道,用自己的德能服务社会、贡献国家,甚至做到言为世则,行为世法,传颂于后世,使父母享有君子的称誉。《礼记·祭义》中讲:“居处不庄,非孝也;事君不忠,非孝也;莅官不敬,非孝也;朋友不信,非孝也;战陈(阵)无勇,非孝也。”这正是通过“养父母之心”和“养父母之志”,实现了移孝作忠,使忠和孝统一起来。
赡养父母还包括“养父母之慧”,也就是子女要帮助父母提升智慧。当父母犯有过失时,也要做到《弟子规》中的“亲有过,谏使更,怡吾色,柔吾声”。如果父母的所言所行有违道义,儿女也要委婉劝谏,不能陷入父母于不义,正如《论语·里仁》中讲:“事父母几谏。见志不从,又敬不违,劳而无怨。”儿女在侍奉父母时,如果父母有做错的地方,儿女要轻微委婉地劝谏,如果父母还是不能听从,儿女的态度还要更加恭敬而不违逆父母,劳苦而没有怨言。
《礼记·祭统》云:“忠臣以事其君,孝子以事其亲,其本一也。”《孝经·广扬名》中也说:“君子之事亲孝,故忠可移于君。事兄悌,故顺可移于长。居家理,故治可移于官。”正是通过在家庭中对父母行孝,培养起了对国家忠诚的品质。小孝是孝养自己的父母,大孝是孝养天下的父母,天下的父母就是人民,所以忠孝一如,家国一体。凡能孝敬父母者,必能忠于君;不忘祖宗者,必能爱其国;凡能顺父母之志,不辱父母之声名者,必能服从纲纪,不辱君命;凡能受父母之厌恶斥责而心不怨者,必不会叛君叛国;凡能在父母之过微起之时即知劝谏者,必能谏君之失,格君之非。
中国古代有举孝廉的选拔制度。因为孝子一举足而不敢忘父母,一出言而不敢忘父母,言行举动都会小心谨慎,念念不忘父母的教诲,自然不会做贪污贿赂,以权谋私等辱没父母名声之事。《晋书》中记载了孝子吴隐之成为廉洁官员的典故。《浦江县志》也记载,浦江县郑宅镇有一个“郑义门”,从宋朝开始,经历元朝、明朝,一直到清朝,总共有出仕为官的173位官吏。他们大到礼部尚书,小到普通税令,竟无一名贪官污吏。相反,人人勤政廉洁,忠君爱民。究其原因,就是自幼接受了以孝悌为基础和核心内容的《郑氏轨范》的家教。
历史发展证明,严私德与守公德的关系密不可分。如果一个为官从政者能够在私德方面严于律己,做到孝悌修身严私德,不仅养父母之身,更能进一步养父母之心、养父母之志、养父母之慧,就必然能够移孝作忠,在守公德方面作出相应表率。真正具有孝廉品质的人定会是国家的忠臣,这就是古人常讲的“必求忠臣于孝子之门”。
忠孝传家久,文化兴国长。家国情怀要求把爱家和爱国统一起来,把实现个人梦、家庭梦融入国家梦、民族梦之中。
(二)治国如家——爱民如子
正因为孝具有一体的特点,使得以孝为萌发点的家国情怀具有双向性,不单指个体对国家而言,个人视“国”为“家”,因而能够在家尽孝、为国尽忠;更有国家对人民而言,国家视“国人”为“家人”。因此,不仅人民视国事为自己的家事,在危难时刻义不容辞、挺身而出,保卫国家;同时,国家视百姓的家事为国事,爱民如子,始终秉持生命至上、人民至上的理念。“没有国家繁荣发展,就没有家庭幸福美满。同样,没有千千万万家庭幸福美满,就没有国家繁荣发展。”这种双向性使人民与政府之间建立了信任。
治国如家,要求为政者像对待家人一样对待百姓,把对家人的爱扩展到爱人民,做到爱民如子,视民如伤。所以,中国古人治国尤其强调要讲仁爱,施仁政。“仁”最核心的含义就是“爱人”。“仁者,爱人”最深厚的根源就是源自家庭血缘的亲情之爱。可以说,正是在血缘亲情之爱的基础上孕育出对他人,乃至对天地万物的仁爱之心,“爱人”是一个人孝悌之心的扩展,即孟子在《孟子·梁惠王上》所讲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对于一个国家的天子来说,《康熙字典·寅集上·宀部》:“天子无外,以天下为家。”《孟子·告子下》记载孟子曰:“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尧舜的治国之道,就是将对父母的孝和对兄弟的友悌之心推广至天下人。仁者爱人,在传统治国理政之中,要求从政者必须具备三种职能:君、亲、师。
《孝经》在论及天子之孝时强调:“爱亲者,不敢恶于人;敬亲者,不敢慢于人。爱敬尽于事亲,而德教加于百姓,刑于四海。盖天子之孝也。”由孝引发出的爱敬之心,推而广之,及于他人,将道德教化施于百姓。
《群书治要·六韬》记载,周文王曾向姜太公请教如何治国。姜太公回答说:“善为国者,御民如父母之爱子,如兄之慈弟也。见之饥寒则为之哀,见之劳苦则为之悲。”善于治理百姓的领导者,将人民视为自己的亲人,对待人民就像父母慈爱儿女,兄长慈爱弟弟。见到他们饥寒劳苦,则感同身受,治理民众就像对待伤口一样小心翼翼。《左传·哀公元年》中也讲:“国之兴也,视民如伤,是其福也;其亡也,以民为土芥,是其祸也。”
自古圣贤都是视民如伤、关心万民疾苦的典范。圣人身处在拥有天下资财的大私之中,却做无私之事;处于拥有最大的好恶之权的地位,却不以自己的好恶行事。舜说:“南风吹来的和煦之风,可以化解我的百姓之怨恨。”舜不歌咏禽兽,却歌颂人民。汤王说:“如果我自己有罪,不要连累万方的百姓,但如果万方百姓有罪,都由我自己来承当。”商汤不偏爱自身而偏爱万方之人。周文王说:“如果有仁义之人,又何必一定任用周室的亲戚?”圣王对亲戚不偏爱,但对万方百姓都偏爱,这不是他们没有私心,而是因为他们的私心和别人根本不同。
后代读书明理的为官者效法古圣先贤“爱民如子”的风范,因而把“地方官”称为“民之父母”,在治国理政中采取了德主刑辅的方针。正是这种对待百姓的这种仁爱之心,使得古代为政者虽然设立了以礼、乐、刑、政为核心内容的完善治理体系,但是特别重视其中的礼乐教化。《礼记·乐记》中讲“礼乐刑政,其极一也。所以同民心而出治道也”。《孝经》中强调“安上治民,莫善于礼;移风易俗,莫善于乐”。《孟子·尽心上》中也强调:“善政不如善教之得民也。善政民畏之,善教民爱之;善政得民财,善教得民心。”《群书治要·盐铁论》中也说:“故为民父母,似养疾子,长恩厚而已。”
可见,为官从政者爱民如子的情怀要求即使是身为执掌刑罚的司法长官,也必须有仁爱之心。这样的为官者不仅能够赢得人心,会得到人民的爱戴和拥护,而且还能够感化民众,达到古人所说的“刑期于无刑”,甚至“民不忍欺”的效果。
三、家国情怀的当代升华
建立在一体宇宙观基础上的家国情怀,不是狭隘地仅仅热爱自己的家,或自己的国,而是一种襟怀天下的气度与情感。“自古以来,中国人的家国情怀,不是独美其美的一枝独秀,而是美美与共的百花齐放。从过去到现在,中华本土文明在同外来文明的互动过程中,无数次地交流、吸收、转化,总能变被动为主动,和而不同、广结善缘。相较于以局部利益为考量的狭隘的民族主义、排他的爱国主义,中国的民族主义、爱国主义更加包容、博大。”这就使得中国人的家国情怀具有了更深刻、更广泛的内涵。
(一)家国情怀与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
古人通过祭祖和修家谱等方式培养人的家国情怀。在各种祭祀中,祭祖礼仪的教育意义最为明显。《论语》中记载孔子的弟子曾子所言:“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古人在祭祀祖先的过程中,有一项不可或缺的内容,即昭述祖德,并以这种方式来传承家道、家规、家风、家教、家文化,培养起人的家国情怀。每到春秋等重要的祭祀之时,全家族之人都被召集到祠堂之中,共同听讲祖先的风范,特别是要学习家族中那些对国家、人民有重大贡献的祖先的德行。例如,东汉时期,杨震在赴任东莱太守的路上不收“四知财”的故事,教育了杨家世世代代的子孙都秉持了其廉洁的作风,使得杨家的后代出现“四世三公”贤才辈出的盛况。可见,在中国古代,反腐倡廉、为国竭忠尽智等教育,在家庭教育中通过祭祀祖先、绍述祖德等形式就已经开始了。
此外,修家谱也同样起到培养家国情怀的教育作用。家谱记载的是一个家族荣辱、兴衰、成败的历史。修家谱能够提起人对祖先功绩美德的思慕之心、恭敬之心,培养起一个人对家族的责任感和承传家族美德、荣誉、文化的使命感。同时,也培养了人对国家、民族的热爱之情和奉献之心。更重要的是,通过修家谱溯源历代祖先,就会发现在一个家族的谱系中汇集了来自各个民族、各个姓氏的人,56个不同民族、不同姓氏是真正的一家人。
不仅如此,古人还建有“百姓宗祠”,“宗祠”所起的文化教育意义相当于今天的“纪念馆”,共同纪念各个姓氏中对国家民族有贡献的祖先,有助于培养家国情怀,传承中华文化。如今,根据中国科学院袁义达、杜若甫先生编著的《中华姓氏大辞典》,中国历史上曾经出现过的姓氏有23000多个。共同纪念中华民族的万姓先祖、古圣先贤,可以培养现代中国人不忘根本的家国情怀,延续孝悌忠信、礼义廉耻、仁爱和平的民族品格和民族精神。同时,在推动中华文化走向世界的同时,也促进国际社会形成追求和谐、爱好和平的文化氛围。
(二)家国情怀与人类命运共同体
中国自古以来就有追求“大同世界”理想。《礼记·礼运》之“大同篇”描述道:“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大学》云:“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明明德于天下”即平治天下。“平”非以用武力平定天下,而是使天下人皆明明德。行王道、施仁政,德教普遍,天下同化于文明。
中国传统以孝悌为基础的价值观,将对父母的孝和子孙的慈爱横向扩展,通过爱自己的亲人,扩展到爱其他人,进而扩展到爱所有人。《弟子规》:“凡是人,皆须爱;天同覆,地同载。”爱所有人,就要效仿天地那种一切平等,无不包容,承载万物的品德。通过“孝”引发出来的对人的爱,可以进而扩展到万事万物与天地自然。《孟子·尽心上》记载孟子云:“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宋朝张载则进一步视人民为其同胞,视万物为其同辈。他在《西铭》中写道:“民吾同胞,物吾与也。”道家庄子的境界则更进一步,《庄子·齐物论》记载:“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这种一体的宇宙观,说明人不仅与祖先、后代子孙是一体,与他人也是一体;与家族、国家乃至自然界、万事万物还是一体。正是因为这种“一体”的世界观和价值观,形成了中华民族追求和谐、爱好和平的民族气质和向往天下大同的天下情怀。正如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会上,习近平总书记强调:“以史为鉴、开创未来,必须不断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和平、和睦、和谐是中华民族5000多年来一直追求和传承的理念,中华民族的血液中没有侵略他人、称王称霸的基因。中国共产党关注人类前途命运,同世界上一切进步力量携手前进,中国始终是世界和平的建设者、全球发展的贡献者、国际秩序的维护者!”
天下情怀要求每个国家从自身做起,坚持以和为贵,高举和平、发展、合作、共赢旗帜,秉承平等协商、开放创新、同舟共济、坚守正义的大局观,开创共赢共享、发展繁荣、健康安全、互尊互鉴的未来。唯有如此,才能建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和谐地球花园。在这个和谐家园中,人与人、族群与族群、国家与国家之间能够放宽心胸,彼此包容,求同存异,荣辱与共,平等对待,和睦相处,为建设人类命运共同体携手努力,实现“天下一家亲”的理想,让世界文明的大花园因百花齐放、姹紫嫣红而美不胜收!
总之,家国情怀具有深厚的文化内涵。“家”“国”二字的文字发展脉络映照出了家国同构的历史渊源,这也成为家国情怀的政治基础。深入挖掘家国情怀的萌发点——孝,以及“孝”所体现的一体观,可以发现,家国一体的思想早已深植于中华民族的血脉之中,而且这种一体的思想使家国情怀具有双向性的特征。一方面是个人对国家,爱国如爱家,在家尽孝、为国尽忠;另一方面是国家对个人,爱民如子、视民如伤。这两种层面共同组成了家国情怀的核心内涵。家国情怀并非狭隘的民族主义和国家主义,而是一种具有天下为公、世界大同理念的博大胸怀,为解决当代纷繁复杂的民族关系和国际关系贡献了中国智慧。
(原文发表于《甘肃社会科学》2021年第5期,有删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