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安乡八百弓汝富公一家子的零星点滴
现在回想起当年,夏天正是农村最繁忙的季节,大伯一家老小都忙得团团转,家里又增加了一个捣蛋鬼要照顾,把邻居家都搞得鸡飞狗跳的,真的有点鬼子进村的感觉,真是给大伯家忙里添乱!但我从没有听到过大伯和大伯母对我的任何抱怨,更别说嫌弃了,他们任由我翻江倒海,为所欲为。
大哥怀德,1948年爷爷续弦时他刚好出生,就取小名为双喜。2020年的农历三月十四,八百弓高家九爹的长孙也驾鹤西去了,享年七十二岁。高家九爹的十一个孙子中,目前先后走了孟良、富喜、志刚和怀德他们四位,愿四位大哥在天堂一切都好!双喜大哥憨厚老实,不爱说话。在我记事起,大伯身体就不怎么好,有高血压病,腿还经常浮肿,家里的体力活基本上都是以双喜大哥为主干的。1974年成家,是我母亲牵线搭桥做的媒,大嫂陈玉梅还是我母亲的远房亲戚呢!大嫂在大伯家的几位嫂子中,她的个子最高,身材匀称,瓜子脸,性格活泼开朗。育有一子一女,大女高燕1976年出生,儿子高辉1978年出生。
二哥怀亮,小名富喜,我们叫他小哥,1950年出生。他性格比大哥要开朗一些,爱交际朋友,也好酒,我小的时候就经常见到他喝醉。人民公社刚解散时,当过生产队的小队长,改革开放后的八十年代,还南下广州闯荡过。在我的记忆中,他年轻时在外闯荡,四处奔波,是很想干一番事业的,遗憾的是年轻时的嗜酒对他的身体伤害极大,2001年因肝癌病逝,年仅五十一岁,真是可惜!他是我们弟兄当中第二个走的。二嫂任春华,今年六十七岁了,中等身材,不胖不瘦,到现在依然是漂亮能干,不显老,这与她乐观豁达的性格是息息相关的。去年,她在爷爷当年遗留的台基上又建起了一栋漂亮的房子,我想,爷爷、大伯和小哥的在天之灵也会为之欣慰的。小哥二嫂他们育有一子一女,大女高欢1981年出生,儿子高伟是1983年的。
三哥怀玉,小名东明,属猴,今年也六十七岁了。在他们五弟兄中东明哥长得最英俊,话语不多,老实忠厚,吃苦能干。十几年前,举家搬到南县武圣宫镇百万湖渔场养鱼,距八百弓只有几里路远。三嫂唐利君,长得精致小巧,说话时嗓门大节奏快,叽叽喳喳,一天到晚挺热闹的,是一位开朗能干的家庭主妇。有两个儿子,大儿高建1985年出生,小崽士平是1987年的。
四哥立安,身份证上的名字是利安,我叫他安哥,今年六十五岁。五兄弟当中就他读到高中毕业,在人民公社时期还接受过农机修理培训,好像还是生产小队的农机管理员呢。他在很小的时候脚被火炉烫伤过,七岁才会走路,从小体弱多病,几次从鬼门关前经过,如今倒是健朗清闲了,可谓否极泰来。四嫂唐菊花,育有两女,大的叫林枝1990年出生,现已成家,小的名叫凤阳是2007年的。安哥他们成家时,我在外漂泊求学,基本上已很少回家了,四嫂自然也就接触很少。
五哥孟良,小名良胡子,1960年出生,1988年去世时年仅二十八岁,可谓英年早逝!他是我们弟兄当中走得最早的一位,真令人痛惜!
大伯家的五个哥哥中,他最憨厚老实,也是最勤快的一个。话不多,闲不住,特别喜欢抓鱼摸虾。小时候我就是他身后的跟屁虫,我俩的情感最深!一到晚上就缠着他,要他不停地给我讲故事,一个接着一个地讲,他也就不厌其烦地一边编一边讲,前面讲过了的后面又重复讲,把我听得如醉如痴,一直听到睡着。其他大哥都怕我的这股缠劲,最多讲两三个故事就烦了,想方设法要把我使唤开,就孟良哥最有耐心,也从不烦我的无厘头纠缠。记得他还买过一些连环画,是专门为给我讲故事而准备的素材。稍大一点,上小学的时候,一到放暑假我就要到八百弓来玩,他就在农闲之余带着我抓泥鳅,摸鳝鱼,钓甲鱼。爷爷去世以后的几年中,每当快过年的时候,我都要走路到八百弓去接他到我们家来过年。到八十年代初的时候,刚进入初夏时节,他就开始忙碌起来,摸鳝鱼钓甲鱼卖钱,一年还挣不少呢。初夏抓到的第一批鳝鱼,孟良哥总要拿上一些送过来让叔叔尝鲜,用他最朴素的方式来表达对我父亲的敬意,年年如此,直到他去世的前一年。
说起他来,真是令人痛惜!1987年夏天,他在鱼塘边割鱼草的时候,不小心被毒蛇咬伤,好不容易医治好了,第二年又不幸身患肝癌而离世,痛失了一位最心疼我的大哥,呜呼哀哉!
香莲,今年已满一个甲子整六十岁了。姐夫黄德保,他们有两个女儿。香莲姐性格比较活拨开朗,也很能干。小的时候喜欢唱唱跳跳,我们疯疯癫癫的打闹,她往往充当指挥者的角色。经常带着我们白天跳绳,晚上捉迷藏,一天到晚基本上没有消停过。我小的时候腿脚比较笨,总是不会跳,就在旁边捣蛋,如果有人欺负我的话,她总是第一个站出来护着我,为我打抱不平。
说到玉莲,我们都叫她妹姐,她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朦朦胧胧的印象中,好像当时我就四岁多一点,她也就七岁左右吧。刚开春不久,大人们都出工下地干活去了,我俩就在我们家里关上门,把桶里的水倒在地上玩耍,不小心我摔了一跤,身上手上都是泥巴,桶里的水也玩没了,我小的时候特别爱干净,一看到身上手上都弄脏了,就开始哭闹起来。妹姐拿我没办法,只好带我到屋后的水塘边去洗手,岸边潮湿,一下就滑到水塘里了,她马上就往房子的台基上跑,站在高处跳起来大喊大叫,快来救命啊,有人掉水里了!当时我身上穿的还是棉衣棉裤,掉到水里没有马上沉下去,还浮在水面上打转转。真是大难不死,刚好有一位邻居在隔着一条水渠的水田里犁田,听到有小孩哭着大声喊救命,他就马上扔下犁具蹚过水渠,过来一看,真的是有小孩淹在水塘里!幸亏来得及时,把我给捞了上来,放到地上时我还站不稳,他又一把把我给提起来,二话不说就是两个耳光子。按老一辈人的说法,从水里救起来的孩子,要马上打掉身上的煞气,这样对孩子才好。两个狠狠的耳光,抽得我眼冒金星,脑袋嗡嗡直响,我哪受过这种委屈啊,等回过神来就开始嚎啕大哭,边哭还边跳起来骂娘!这件事情过去五十多年了,我至今都记忆犹新。当天晚上我母亲还带我到他家去感谢人家,记得他姓石,个子不高,比较单瘦,话语也不多,当年应该就四十来岁吧,还记得他们家是地主成分,平时也不怎么跟邻居们来往,几年后举家搬到湖北什么地方去了。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命悬一线呢!当时,如果妹姐不大声呼救,吓得偷偷跑了,我也就完了;这位石姓邻居如果不在附近干活,或者没有听到呼救,或者听到了以为是小孩闹着玩的,没有当回事,或者……等等这些假设,只要有一个成立,我都没命了!
玉莲,妹姐,大伯的满女,今年也五十八岁了。姐夫彭喜群,他们育有一男一女。妹姐,小的时候比较腼腆,平时话语也不多,唯有救我的这一次,只有七岁的她,却表现得异常理智而勇敢,是她把我从死神边上拽了回来!长大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就非常少了,特别是她出嫁成家以后,可能最多也就见过一两次吧,姐夫是否见过面,我都没有印象了。
(高公海银 1930.10.18-1990.10.10)
二伯海银,1930年出生于沅江草尾,1990年离世,享年六十岁。中共党员。1950年入伍,1987年凤凰县人武部副政委退休。二伯母李丹霞,1931年生于沅江2022年去世,享年九十一岁。中共党员。凤凰县县委办退休。生育三子一女,志辉、志宏、志刚和文英。夫妻俩合葬于常德河洑山。
上面这段文字是七修族谱时志宏哥提供给我的,我觉得太简略了,没有把二伯两口子略带有传奇色彩的一生说清楚,但我的两个哥哥和文英妹妹又无法提供具体而准确的信息来描述二老的经历,真是令人遗憾!
志辉,1957年出生,比我大十一岁,今年已六十六了,目前身体状况不太好。大嫂蔡晓燕,1956年出生于凤凰。中共党员。1978年吉首大学毕业,怀化铁路局党校退休。儿子舸扬,1982年出生于凤凰沱江镇,2006年湘潭大学毕业。大嫂近些年多次中风,生活难以自理,现随舸扬定居深圳南山蛇口招商雍景湾。
志宏,1960年出生,凤凰县人民法院退休,现居凤凰沱江镇红旗新区。二嫂李燕,1959年出生于广西桂林。中共党员。1981年湖南林校毕业,凤凰县幼儿园退休。女儿高兴,1986年出生于凤凰沱江镇,2008年吉首大学本科毕业,凤凰县高级中学教师。女婿李政,1985年正月出生于凤凰沱江镇,2008年湖南科技大学本科毕业,凤凰县二中教师。
志刚,小名三毛,1963年出生2017年因病去世,年仅五十四岁。他是我们弟兄当中第三位走的。三嫂段格兰,1966年出生于常德,现居常德市东门佳园,儿子凌风,1991年出生。
文英,1969年出生,妹夫谭宏伟1970年出生。现居常德市甘露寺东城尚品,儿子谭俊杰。
(高公海银上世纪五十年代中期戎装照)
二伯一家人,从我记事起就是一个传奇,每逢快到春节过年期间,爷爷总是盼望他们能够回来团聚,大伯也老念叨海银怎么怎么的,偶尔也听父亲给他们说,银哥又来信了说了什么什么,但就是没有见到他们回来过!不过在我们家里有一张二伯身穿55式军官服的黑白胸像照片,大盖帽,肩章,还有斜跨的武装带,年轻英俊,真是威风凛凛!还有两张他们六十年代初身穿军装,但没有戴军帽的合影。照片右上角还写着“兄弟相逢于耒阳,六一、四”的字样。照片镶嵌在镜框里挂在墙上,我每天都可以看到,就是没见到过他的真容。小小的年纪就会经常思考,我父亲怎么就没有戴大盖帽的照片呢,多威风神气啊!二伯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什么时候才能够见到他啊?也跟着大人们在思念照片上的二伯。
直到1977年冬天爷爷的一场重病,才终于见到二伯二伯母带着文英妹妹回到了八百弓!病危中的爷爷见到了朝思暮想的老二,病情慢慢就有了好转。那一年是他们俩拖家带口调到凤凰县工作的第二个年头,文英妹妹八岁我九岁,就觉得她比较单瘦,皮肤比我的黑,两只眼睛大大的,有点像洋娃娃,说一口娇滴滴的普通话,比较胆怯害羞,动不动就哭。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有点林黛玉似的娇美呢,文文静静的,不像我们如同野孩子一般,成天上蹿下跳,打打闹闹,嘻嘻哈哈的,其他就没有什么印象了。
这是我和他们的第一次见面。第二年冬天爷爷去世时,因路途遥远,交通不便,他们就没有回来参加爷爷的葬礼。后来三伯他们一家也搬走了,我们也不再回八百弓过年,八百弓高家的大家庭里就只剩下了大伯一家子。几年后爷爷盖的茅草屋也拆了,大伯在原来的台基上又建起了一栋新的砖瓦房。我的童年生长环境也就在八百弓随着时代的变化而逐渐消失,只能在朦胧的记忆里去寻找一些零星的点滴片段了。
1979年高考恢复的第一年,志辉、志刚两位大哥同时考上了吉首大学,高家兄弟中出了两位大学生,这在当时湘西的凤凰县和我们八百弓高家都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呢。在那个年代,一家同时出了两位大学生,这是何等光荣而骄傲的事情!从此,母亲就跟我树立了要以两位大哥为榜样,努力学习考上大学的目标!从此,两位没有见过面的大哥,就如同神一般存在于我的心里,激励我努力学习。
不久,志宏哥也当兵去了,部队在河南的平顶山。他到部队不久就给我父亲写了封信,父亲收到他的来信时,我还记得他高兴的样子,还给我母亲说要抽时间给他回信,商量写什么内容。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部队的专用信封,印象深刻。
记忆中,大概是在1980年的前后,二伯母一个人回来过一次,就住在唐家铺农机站我们的家里。一间房两个床铺,L型摆布,一横一竖,一大一小,大的是我父母的,小的是我和妹妹的。二伯母来的时候,好像我父亲出差了不在家,她们妯娌两个睡在大床上一直聊天。我起来上厕所时,无意中听到了她俩的一段对话——我母亲好像在说,又有几年冇看到银哥了,他身体还好吧?二伯母说道,你银哥晚上睡觉经常做噩梦,有时候在梦中他突然自己就坐起来了,把我吓一大跳,搞得我也跟着休息不好。你银哥老是精神高度紧张,到底什么原因,他也不跟我说,长期这样下去真担心他的身体会吃不消等等。二伯母说的二伯在晚上做噩梦时自己突然坐起来了,这句话把我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印象太深刻了!
(二伯母李丹霞晚年照)
二伯母还说了一件事,也让我难以忘怀。她说前不久组织部门落实政策,在填写政审表时,她把参加工作的时间记错了,应该是在1948年就参加了安乡县的青年工作队,稀里糊涂的错写成1950年了。组织上知道这件事后,要她回安乡县找相关部门,写一个证明材料就可以改正过来。二伯母给我妈说,回来补材料多麻烦啊,要找到知情的当事人写证明,知情的人也不一定还在安乡工作,不想给别人添麻烦。我就与你银哥商量了一下,既然自己写错了,就这样不改了吧,免得给组织上添麻烦。我母亲还说,你怎么不改呢?秋哥就可以证明啊。二伯母却说,要自己家里的人来证明,别人会以为我是在弄虚作假,那怎么行呢!后来长大一点才知道,大伯在解放前也曾参加过青年工作队,直到解放后的土改时期,二伯去当兵以后,家里没有劳动力干活了,才被爷爷生拉硬拽回家务农了。
至于她俩还说了一些什么,我都没有什么印象了,只有这两件事记忆犹新!好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如果是在1949年10月1日以前参加工作的,是享受离休待遇,看病拿的是红本,国家给予全额报销;解放后参加工作的是退休,享受的待遇与离休有天壤之别。二伯母不想给别人、更不想给组织上添麻烦,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放弃了别人想争都争不来的离休待遇,真是令晚辈唏嘘不已!
记得我们家有一对用人工降雨弹的塑料包装做的小花瓶,高度就二十几公分,直径七八公分。塑料小花瓶做得很精巧,也很漂亮,在我们家的桌子上摆放了很多年。记不清是我父亲从凤凰带回来的,还是二伯母这次回来送的,只记得父亲说过,这是二伯他们把人工降雨弹打完后,用炮弹的包装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