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开自落,寂然美好 1
发布时间:2023-05-06 来源:诗浪高波 浏览:196

—— 安乡八百弓汝富公一家子的零星点滴

诗浪高波 20233

(汝富公高宝珍 1900.12.30-1978.12.8

我,高波,安乡八百弓汝富公高宝珍的满孙,沩宁高氏连房十八世,诗派,20233月自起族名诗浪,属猴,今年五十五岁,现定居乌鲁木齐,来新疆已有三十一年。

我父亲,高公正华(1939.10.7-2001.4.14),是爷爷汝富公的老满。父亲四岁多一点奶奶就去世了,是太奶奶和父亲的大姐、大哥大嫂,还有其他亲人们把他拉扯大的。我年轻的时候偶尔听父亲说起过,娘是什么模样,他根本就想不起来,脑子里没有任何印象。父亲1958年冬结婚,1959年春节过后去当兵时,只有十九岁多一点,从军十年后的1968年才有我的出生,也算是那个年代的奇迹了!

我爷爷出生在八国联军侵华战争那一年的大年三十,是太爷爷耀璋公的第三个儿子,兄弟五人,爷爷排行老九,邻里们都尊称他为高家九爹。太爷爷是何年从宁乡沩山迁居到沅江草尾的,现在可能已无人知晓具体详情了。爷爷和他弟弟汝贵公(美珍)1936年到安乡八百弓购置了一处三间正屋,两边带横屋的院落,还有水田六十亩。房屋格局与毛主席的韶山故居有点相似,兄弟俩在此开枝散叶近九十年,到如今已有近百后人。另外三兄弟(奇珍公、尚珍公和裕珍公)在沅江草尾,枝叶繁茂,后人更多,太爷爷耀璋公的后辈子孙可谓人丁兴旺!

(沩山高氏宗祠-沅江草尾-安乡八百弓区位图)

我,因是爷爷——汝富公高家九爹满仔的长子,在父亲当兵的这十年中,爷爷想仔盼孙,终于在他六十八岁这一年看到了圆满的结果,我在八百弓高家亲人中的地位,就可想而知了。娇生惯养、任性顽皮,集宠爱于一身,这些词用在我的头上是很贴切的。随着年龄的增长,自己也有了孩子,直到我三十三岁时父亲突然离世后,在不断思念他的过程中,特别是近些年来我经常侍奉母亲回老家探亲走动,才慢慢体会到我的童年是如何野蛮成长的,还有与亲人们相处的难忘片段也越来越清晰,对成长经历的感受也越来越深刻,对亲情也越来越倍感珍惜。

我的童年时光,是一个只能是在大家庭环境里才能享受得到的特殊待遇中度过的,也可以说是在亲人们的呵护与宠爱中长大的。这样的氛围直到我十岁那年,也就是1978年的冬天爷爷去世以后,父母亲不再带我回八百弓的大家庭中去过年,才慢慢的消退。

爷爷,在我的记忆里,就是一位带着一点外地口音的很随和的个子还算魁梧的老头。拐棍不离手,留着一撮小山羊胡,还喜欢踱着小步四处溜达,偶尔坐在屋檐下抽几口烟袋锅子,对我说话轻声细语,看我时眼神充满慈爱,穿着是很干净的布扣子老式衣服,看起来挺精神的。在我朦胧的记忆中,有的时候爷爷对哥哥们的管教还是挺严厉的。我说的严厉,无非就是爷爷对偷懒或不听话的大哥哥的呵斥,或骂一两句我当时听不懂的宁乡方言;或高高举起拐棍做要打人的样子,吓唬一下比我大一点的顽皮小哥哥,不过从来没有见他真正打过谁。

依稀记得我大概是六七岁时,在大年三十这天吃完年夜饭后,以爷爷为中心,大人小孩依次围坐在火塘周围,烧柴烤火守岁的情景。满满一屋子人,不时听到有不同的声音隔一段时间就大声喊一声“爷爷,添柴啦!”爷爷马上高兴地应一声“好,添柴,大家都发财啊!”然后就从身后拿出一块柴火添加到火塘里,听到谁喊一声爷爷就附和一声再加一块柴火。有时候孙子们的节奏说快了,爷爷加的柴火就有点多,火苗窜得很高很高,烤得我们的脸都发烫。还有我和小峰(三伯的小儿子,大我一岁)两个捣蛋鬼,故意把捡来的没有爆炸的鞭炮偷偷扔进去一个,突然啪的一声巨响,炸得火花四溅,把大家吓一大跳,坐在旁边烤火打瞌睡的人也立马惊醒了。因为是过年,又是爷爷的大寿之日,不能说不吉利的话,更不能打骂小孩,两家大人就只能瞪着眼咬着牙盯着自家的孩子狠狠地瞪几眼,我俩就伸着舌头做个鬼脸,逗得一屋子人哈哈大笑。

等到了子夜时分,我们十几个兄弟姐妹就小的在前面大的在后面,一排一排跪着先一起给坐在上头的爷爷磕头拜年,然后等着爷爷走到跟前,再磕一个头给爷爷祝寿,说几句拜年祝寿的吉利话。大伯就站在爷爷身后,跟爷爷大声说这是谁家的孩子,叫什么,给您老拜寿了!爷爷就一边微笑点头,一边说好好好,某某伢子,快起来!一边发一张崭新的压岁钱,好像是五角的。我最小排第一个,磕完头拿上压岁钱后,马上又屁颠屁颠的跑到双喜大哥的旁边,再磕头拜一次,双喜大哥是爷爷的长孙,他的年龄最大跪在最后一个,爷爷手上的压岁钱也刚好发完了,咿呀,赶紧回头问我大伯,你怎么漏算了一个?那个时候点的是煤油灯,光线昏暗,再加上爷爷眼神也不太好,不知道我是谁,就有点责备大伯没有把人数搞对的意思。大伯一看是我,马上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就跟爷爷解释说是我在捣蛋,已经发过了。爷爷还不愿意,一边拉我起来,一边摸着我的头说道,大礼都行了,怎么能不给呢!就把手伸向大伯,大伯有点不情愿的就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毛钱递给爷爷,爷爷故意东张西望看看其他孙子们,然后拉着我的小手悄悄地塞给我,还嘱咐说不要让其他哥哥知道。

小时候的最大愿望,就是盼望过年的这一天快点到,可以和小哥哥小姐姐还有小妹妹们开开心心的在一起捉迷藏、玩游戏,调皮捣蛋,尽情玩耍,闹得鸡飞狗跳都不会挨骂,更不会挨打。一闲下来就缠住一位大哥哥,要他给我讲故事,真是快乐开心极了。至于爷爷给的压岁钱,只是觉得好玩,没一两天功夫就被哥哥们骗走了。那个时候的农村没有小卖部和商店,有钱也没地方花,也就不在乎了,根本就没有当回事。

那时候,过了小年后到大年三十前的这几天,母亲每天都会时不时的提醒我,你刚才说的什么话或不吉利的词,过年和春节这几天千万不能说,还会列举一些不吉利的话,要我记住也不能说,反复告诫,生怕我闯祸,惹得长辈们特别是爷爷不高兴。传统大家庭的这种逢年过节的全家团聚,长幼有序,为人处世讲规矩,说话要注意分寸,不能犯禁忌,拜年祝寿的仪式感,还有长辈们和兄弟姊妹们和睦相处的融洽氛围,大人们对传统文化的敬畏和对孩子的不溺爱不放纵,到现在可能已经很难再见到这样的场景了。

小时候的春节,亲戚们都拖家带口齐聚在八百弓的大家庭里,酒桌上男人们不分长幼谈笑生风,厨房里女人们不管大小笑语连篇,火塘周围男女老少听三伯天南海北讲逸闻趣事,逗得大家时不时哈哈大笑,房前屋后还有孩子们开心地追追赶赶、打打闹闹。过年,对于在大家庭中成长的孩子来说,真是一年一次的开心盛会,喜庆热闹的氛围很浓烈,挚爱情亲的味道也很厚重。

到后来,随着爷爷的离去,三伯也举家迁往耒阳,不回来过春节,这样的盛况就再也没有在八百弓的高家出现过了。我们也慢慢长大,各奔东西,很少在八百弓相聚了。

听父辈们讲,在我前面的十个哥哥和几位姐姐中,爷爷从来没有抱过谁,更别说带谁了。对我却是另外一番景象,不仅时常抱一抱,还经常照看摇篮中的我,对满孙真是疼爱有加。母亲说,在我只有几个月大的时候,当爷爷照看时如果我哭闹起来,就会用筷子蘸一点酒喂给我,然后摇一摇,马上就安静地睡觉了。母亲回来看到我红扑扑的小脸,就知道爷爷又使坏了,也不敢跟爷爷说这样做对孩子身体不好,只能干着急。

我的酒量就是爷爷从摇篮里开始一手培养的,这一点按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没有输在起跑线上!如今回想起这些来,更加体会到了隔代爷孙亲情的珍贵!

还有让我刻骨铭心的一件事,就是爷爷去世时,大伯在爷爷贴身衣服的口袋里发现了一个小锡纸包,小心翼翼的一层一层打开,里面包着的竟然是他的十几根胡子!大伯揣摩,这应该是我小的时候爷爷抱着逗我玩时,不小心被我薅下来的小山羊胡,爷爷就一根一根地收集起来,贴身装着近十年!真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的生动教材,爷爷的这一举动,使我们对什么是“孝”有了更加直观的切身感受。老一辈人对中华传统文化的敬畏、遵循与恪守,到我们这一代已望尘莫及了!

我上小学四、五年级时,每逢不重要的节假日或在寒暑假期间,父母亲总会准备一点东西,要我从唐家铺步行几公里到八百弓,代表他们去看望大伯、大姑和其他长辈们。这也是我非常乐意去做的一件事情,因为八百弓的哥哥姐姐多,可以暂时脱离父母亲并不算严厉的管教,放飞稚嫩的自我,再次享受到亲人们的宠爱。这种有意与无意间的差遣往来,在不自觉中我就成了父母亲的得力信使和亲情代言人,使得少年时的我在潜移黙化中,慢慢地消磨掉了不少娇生惯养的坏毛病,特别是父母亲对亲情与感恩的启蒙教育,使我受用一生。父母,是人生中最好的启蒙导师,影响孩子的一生,此话一点不假。

我奶奶刘氏(1904.6.14-1944.5?),短暂的一生,生育了八个子女,大伯海秋、二伯海银、三伯正军、我父亲正华、大姑梅秀(梅姑)和小姑月华(佑姑)。长子先恩(海南),1925年的沩宁高氏五修族谱上有记载,生于1924年,但从来没有听长辈们讲过,估计是幼年夭折了。前段时间,因七修族谱的事情请教佑姑时,才知道在我父亲后面还曾有一位弟弟,出生不久也夭折了,这也是从来没有人提及过的事情。

小的时候偶尔听长辈们讲起过奶奶的往事,留给我的印象,奶奶就是一位特别能干的女强人。

1943年的常德保卫战早期,日本鬼子是从湖北荆江方向往常德进攻,南县是必经之地,安乡在南县西面,一条松滋河相隔。保卫战刚刚打响时,我爷爷还曾大摆筵席犒劳过国民党中央军的抗日将士。随着战事的发展,驻防南县的抗日军队边打边撤,有部分士兵混迹到了难民之中,到后来就发生了日本侵华战争中仅次于南京大屠杀的第二大惨案——厂窖惨案。194359日至12日,日本鬼子在南县厂窖仅三天时间就杀害三万多中国同胞,灭绝人性地制造了这起大惨案,震惊中外。

1943-1944年,常德会战要图)

南县厂窖距安乡八百弓不到十公里,但分属益阳、常德两个地区。日本鬼子逼近八百弓时,爷爷他们就拖家带口躲到河岔中的芦苇荡里避难去了,留下一座空屋,鬼子就把爷爷的规模还算不小的青砖细瓦房子当做临时指挥部。过了几天后,爷爷带着奶奶偷偷去看鬼子是否走了,不巧被鬼子发现,腹部挨了三八大盖一枪,奶奶背起受伤的爷爷就跑,才幸免于难!

奶奶是裹过小脚的,也就是俗话中说的“三寸金莲”(在幼小的时候人为把脚折变形,用布缠裹,不让脚掌长大),平常走路都战战巍巍的,怎么会有力气把身材还算魁梧,又身受重伤的爷爷背起来一路跑开的!这话好像是梅姑有一次与长辈们闲聊中,回忆起关于奶奶的一些往事时说的,他们都无法理解奶奶当时是怎么做到的,这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当时农村的医疗条件很落后,看病治病也只有中医郎中和草药,普通疾病很多都是用自家的土办法偏方应付。中医对跌打损伤、刀伤的医治效果还是蛮好的,至于现代的火药枪伤就很难有效地进行治疗了。由于是贯穿伤,子弹头没有留在身体里,将近一年时间才把爷爷的枪伤治好,小的时候爷爷还撩起衣服,让我看过他腰身边上凹进去很深的两个对穿的伤疤。

鬼子撤走的时候,还把爷爷偌大的一个家给炸毁了。

爷爷治疗枪伤,应该是从19435月前后到1944年初的这段时间,我大姑二十一岁,应该出嫁了,大伯才十七岁,我父亲四岁,全靠奶奶一个人操持五六个孩子的家务,房屋又被鬼子炸没了,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还要照顾身受重伤的爷爷,并且自己还有孕在身,其辛劳程度可想而知!

听佑姑讲,弟弟出生只活了几个月就夭折了,经年劳累与过度悲伤导致奶奶没多久也撒手人寰。佑姑当年只有十岁,奶奶去世的具体时间她已记不清楚了。日本鬼子造成的一个普通农民家庭的灾难,全部压在一个裹着小脚的家庭妇女身上,如果她是钢铁铸造的也会被短时间内一个接一个的不幸压折,何况普通的血肉之躯!不堪重负的可怜的奶奶,留下一群未成年的孩子,带着无比的遗憾无奈地走了!那一年奶奶刚过四十岁,我父亲就成了没娘的孩子!想到这些,真令人心酸不已啊!

爷爷身体康复后,就把鬼子炸后剩下的门窗、木板和砖头等收拾起来,又在原台基上盖了三间正屋加横屋带披房,左边横屋出头带有房廊,右边披屋与正屋房廊平齐开有门,后面还搭建有厨房的L型茅草屋,有的地方还是木板隔墙,一直用到上世纪八十年代末。

茅草屋左边横屋出头是厨房,中间饭堂,后面还有一个小房间,住的是双喜、富喜和东明三位大哥;饭堂开有五个门,大门对着正屋的房廊,后门与大门相对,通向叔爷爷汝贵公(高美珍)的独子海鳌伯伯家;大门旁边的小门进出大伯的卧室,中间横着一个架子床,正对小门的方向有两个大米柜,孟良、立安两位哥哥的床就是两个米柜拼起来的,可能有1米多高;后面是两个姐姐的床,这间房子还是二伯海银家的,由大伯家借用,一家六口人就挤住在这个房间里,真是不易!中间堂屋三伯家住,第三间就是我们的家,两家房屋的后面都搭建有厨房;我们家旁边的披屋就是爷爷住的房间。这就是我小的时候,八百弓高家九爹大家庭中四弟兄居住的大致格局。

茅草屋的门窗,我记得有的上面还雕有花纹式样,这样的门窗应该就是当年遭劫难之后遗留下来的。茅草屋后面有一串长长的水塘,宽度不一,有的地方可能有十来米,有些地方只有三四米,中间还有几道窄窄的隔堤,是最早建房屋筑台基时几家人挨着挖的。我小的时候去游泳,对应着茅草屋的一段水塘里面,几乎没有淤泥,全是炸碎的瓦片和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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